一蓝蓝墨水

昔年（玄培）

9/19/2021

原型：钱玄同（文中玄晖）X刘师培

文中人物均有指代

历史同人，觉醒年代上头时代作品

那年，青绿的池塘泛起涟漪，陶然亭的芦花飞得满园都是。遵礼但不泥古的谦谦君子一身灰布长衫，铿锵地拄着手杖，从微凉的秋风里惊鸿一样照影而来。

同一师门的师弟那年也正年青，有英姿且浩然的气质。他默默地注视着来者，好像注视着几年前在东京的夏日里，那个身穿制服并肩而行的师兄。耀眼的阳光投射下来，富士山顶的雪笼罩了一层洁白的光辉。

玄晖转过身去，他头上沾了几片芦花，雪一样染白了鬓发。亭里还温着一壶江南的茶，正飘散出袅袅的香味。申叔来了，又走了。玄晖想，我不知何时能再见他了。

造化从来不难为人，当然是还能再见的。申叔夹着教案，从红色的砖墙间走来。他的课极好，但是玄晖一次也没有去听。因为他怕。他怕直视那双含了秋水的眸子，他怕无处割舍的情感，他更怕自己猝然起身逼问师兄，你的理想何在？他在杂志社刚整理好新一期的刊物，有些茫然地倚在桌边，“虽说殊途同归，但毕竟是道不同了。”

玄晖在后来也想，是不是自己那时真的太冲动而直率了。比起兄长毓才，他的笔真就如同一把钝刀一般。那墨水如同锈蚀的铁屑，散发着陈年的血的气味——凝结的抗争和恨意最终红烫地烙在了纸面上。

可他最终还是怀揣了一丝微弱的念想。他去陶然亭迎接颠沛而来的故人，他的用词字字带着当年同门的风影，他不忍，曾经因为理想而相识，最终却因为道路而背离。

而后便是革新与守旧两派的无尽的鏖战。玄晖与曾经的同门辩论相搏，互相贬斥如入尘泥。那时外面纷争四起，山河破碎而世道维艰。申叔毫不避讳地同学生们讲起曾经寄住破庙的落魄岁月，又兼以家国的大道，没有人会怀疑。申叔对着卖国高官冷目相对，讥讽而笑，昂首而归，如同一个死士，孤身走进越发沉重的黑暗中。

后来申叔在昏昏的世道中大病，身形羸弱而面色苍白。他颤颤地拄着杖，唇边沾了一丝鲜红的血色。玄晖心里大恸，却仍旧出言相激。看着曾经的挚交眼中的惊诧和难抑颤抖的背影，他痛恨自己的横冲直撞，却又哑然无言。

十几年后，当在不眠不休整理完故友的最后一篇遗作时，玄晖轻轻吹灭了微弱的烛火。他也偶尔期盼，能在梦中再度过去的岁月。然而上天，却不会给人机会用来回头。然而申叔，终于也没有回头。